「如果，你再重新回到高二那年，你還會衝一次生物嗎？」

「科學的……青春」的一則留言勾起我許多回憶，我想也許這些經驗也能供給有類似困擾的人參考。於是想了一陣子，決定寫篇文章用以下幾種狀況答覆：

1. 如果以現今的記憶回到過去，

那我不會再參加競賽，因為我現在知道嚮往一件事有很多努力方式，不一定要透過競賽才能確認自己的能力與喜愛。畢竟我已有一次參賽體驗，我想把重來的機會拿去探索其他可能，例如參加科展、報名高中生培育計畫或上網自學與廣大的網路社群交流等。

2. 如果不帶目前的記憶回到過去，

那我肯定會再參加比賽的，畢竟這是當時最棒的決定：比賽獲獎即可保送大學相關科系、競爭者只有二十人、只需要讀我喜歡的科目、特立獨行走一條旁人不敢走的路很酷、據理力爭對抗權威很有骨氣、和同學討論課外的科學議題很過癮、在圖書館與實驗室沉思很滿足、……

3. 如果能帶著現今的智識與過去的我對話，

那我希望能成為支持自己的夥伴，而不是期待過去的我能補足曾經的遺憾。雖然高中覺得讀生物挺有意思，但準備競賽時其實對升學有許多焦慮與不安，以至於沒辦法完全樂在其中。看著同學切磋黃皮書與徐式數學時，只能獨自讀著 Campbell；看著大家討論推甄目標時，我的未來還沒有著落；看著歷屆生奧大神的事蹟時，對自己的規劃與實力感到渺小。

如今，我了解當初面臨的狀況不如心中所想絕望。考上理想的大學固然重要，但即使落榜也還有許多選擇。就我的經驗，大學比高中多很多課餘時間能探索和精進自我，懂得上網便能找到許多獎學金、實習和培育機會。此外，跑堂上課也減輕了大學的同儕壓力，若不滿足班上的風氣，透過網路或社團也可以認識其他志同道合的人。換句話說，事在人為，即使競賽失利沒考上理想的大學，還是有其他途徑成為自己心目中嚮往的人。

儘管如此，我不會嘲笑或輕視自己的擔憂。畢竟現在能雲淡風輕地描述純粹是因為我經歷過和沉寂過，但當時的我只能仰賴有限的認知和資源，也欠缺重要他人的支持。因此，我願意尊重自己的意願與抉擇，讓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，也相信自己能承擔選擇後的苦澀、辛酸和喜悅。我期待能作為曾經的自己的後盾，提醒自己：讓自己感動很簡單，但實踐理想需要讓努力契合目標；堅守自己的原則很重要，但維持人和以獲得支持有助於降低阻力；追求卓越是前進的動力，但失敗或犯錯也是值得珍惜的經驗。

「如果能回到當時，我/你會……」我大膽地猜想，萌生這個問題的其中一個念頭，或許是從我的回憶中看到了一些遺憾吧？

這讓我想起準備指考的某個炎熱午後，我跟一位朋友坐在圖書館外的樹蔭邊吃刨冰邊討論高中後悔的事情。他說：「當初和朋友的癲狂往事如今也記不得了，早知道就好好讀書，現在也不用那麼煩惱。」，不過我反倒跟他說：「早知道就好好玩了，現在也不用感嘆沒瘋狂過，很多東西讀完也忘光了啊。」

荒謬吧？我們互相後悔著對方希望過的日子。然而我現在明白，高中的時候不管做什麼選擇，機會成本都趨近無限大，因為那時的我們幾乎有無限可能，每項選擇（文組/理組、戀愛/學習、升學/工作、……）都放棄了另一種也許多采多姿（或慘澹無光）的人生，而生命一部份的悲哀與遺憾也在於我們沒有重來的機會。

直到去年，我偶爾也會夢到自己回到高中，再次站在實驗台前熱血沸騰地告訴某個人：「這次我不會失敗了。」接著失望地醒來，賴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心想：「如果那時候……」、「早知道就……」、「也許早點……」，思付著過往無數個岔路如果能做出其他選擇，人生是否會有所不同，然後隨機陷入悔恨、失望或惆悵等心情。

不過最近湧起這種感受的時候，我會提醒自己在饒舌歌手 Hopsin 的臉書看到的一段話：

When I'm scared to tackle an obstacle, I close my eyes and pretend im an 80 year old man who regrets not tackling all the obstacles he wanted to in life. Then when I feel like that old man, I say to myself, "I wish I was young again", then I open my eyes....And BOOM! I'm young again.（每當我畏於克服瓶頸時，我就會閉上雙眼，想像自己是個八十歲的老人，因為人生中曾逃避過的困難而懊悔不已。當我感到像那個老人時，我就會對自己說：「能再年輕一次有多好。」然後我睜開雙眼……砰一聲！我已再一次年輕了。）

即使有失敗與挫折，過去的經歷仍塑造了當今的我所擁有的能力（還有能體諒他人以及幫助與自己相似的人的經驗）。儘管未來的可能性與當下擁有的資源與決策有關，但我相信了解現在自己正在做什麼，為什麼目標努力，能為自己的決定負責，就是活在最棒的時刻。